【葉蠍】椿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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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對：葉白衣/蠍揭留波(葉蠍)

分級： R

文章風格：（偽）喜劇

警告：私設甚豐的我流ABO（詳細設定↷ヾ(•ω•`)o）；CP年齡差巨大；OOC；生子提及；女裝；劇設+一點點書設下的魔改宇宙

簡介：葉白衣和蠍揭留波成婚已有十年卻一直不曾生育，如今坊間流言四起，但兩人更在意的是自己能否當一對稱職的父母。

背景宇宙：半原劇向ABO世界 [設定基本參照五代至兩宋年間，偶有穿越]

備注：《蠻蠻》的十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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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其實最初誰也不會預料到傳聞最終會傳成這個樣子，或者該說在口耳相傳之際人人都言之鑿鑿，壓根沒想過所謂傳聞其實只是穿鑿附會的流言，謠傳之言從來只會越發荒誕不堪。

當下江湖裏便流傳着那樣一則荒唐的傳聞——像葉白衣雄姿英發的乾元竟然是「那個」？沒想到長明山劍仙看着年輕力壯其實……但耐不住人家自己公開親口承認了。

「所以，『那個』是指哪個？」

「就是『那個』呀！」

「啊.....『那個』？當真。」

「當真！人家上仙『自曝其短』的。」

「哇！所以不只『不行』還『短』啊？」

「『自曝其短』不是這個意思的啦……原話也不是這樣的。」

「那原話是怎樣的？」

「原話……原話好像是『寶貝』、『不樂意』甚麼的……」

究竟原話是怎樣的呢？其實誰也說不清，只故作慨嘆地人云亦云——果然老祖宗始終都快上百歲了，就算仍然臉如冠玉沒有一絲皺紋，但烏亮鬢邊中突兀的那縷白還是在昭示着甚麼？

二

對於這種不實的傳聞，最有資格說話的就是老祖宗家的小祖宗，葉白衣的坤澤——蠍揭留波，即太湖派掌門之子趙留波。

可是如果還有人腦子仍清醒便會記得流言最初的主角，其實是這位葉趙氏。

在坤澤平均婚齡十七歲的本朝，蠍揭留波剛及笄沒多久就成為了葉夫人，但一來事出有因，二來尚算是嫁得早了那麼一些，那會兒自是誰也不指望他跟葉白衣馬上圓房，更別說婚後三年抱倆、連生貴子……吧？

嗯……蠍揭留波那傻爹爹三白大俠可能有，在張老四家隔了十來年又得一子的時候，大慨曾經冒出過那麼一個念頭……要是自家坤澤兒子比世兄妹們更早成婚再生個小娃娃，他便會是最早當上祖父輩的人了。

真不知道這是怎樣來的奇怪勝負欲，不過「心想事成」這話真的邪門，誰想到最後招來的兒婿直接用自身的輩份提高了三白大俠的輩份呢。

總而言之，日月如梭，這張家么子張成嶺都快十歲了，蠍揭留波這朵聞名鄉里早就璀璨爛熟的花兒卻只開花不結果。

於是從閨閣到江湖上漸漸地出現了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語，明明這武林中人多的是打一輩子光棍的傢伙，一生無兒無女的夫妻不多但也不少，偏偏多年無子這種事放在這兩位身份貴重又意外結合的人身上，好像便格外地讓人浮想翩翩，冒出諸多揣測。

但是如今年芳雙十有二的坤澤眼下只顧着偷偷處理掉那些禮物，蠍揭留波那時不時犯傻的孃孃送來了一些有「好處」的抹肚，都是些甚麼「連生貴子」、「多子多孫」、「麒麟送子」圖樣的，原因無他，嫌彩繡其上的童子貌醜。

至於還有些圖樣是避火圖的……給那誰吧。

三

「所以……是真的？」

甄衍，神醫谷聖手甄如玉與雙姝之一谷妙妙的獨子，如今在江湖上化名溫客行經營本朝最著名的連鎖脂粉舖——明面上，正跟髮小一邊喝着茶一邊八掛着。

「甚麼真的？」蠍揭留波垂着眼翻看着帳本，漫不輕心地回應道。

「就……『那個』嘛。」溫客行用扇子壓下帳本，一臉「看我看我快看我我比較好看」的表情，用略有些賤兮兮的語氣說道。

蠍揭留波聞言不客氣地甩了溫客行一眼，嗤笑着反問：「這事你不是最清楚嗎？」

這話可把本想逗人玩的溫客行說得趕緊地挪開扇子，擺擺手否認道：「我最清楚？我清楚個甚麼啊！」頓了頓又似是沒頭沒腦問道：「蠍兒，其實……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怎麼想？那你又甚麼想？」蠍揭留波放下手上的帳本，打量了溫客行一會，然後指了指對方的肚皮，說：「你要不靠哭在上面，就算是個中庸，肚子也早大了。」

「咳！咳咳……咳！」

這時溫客行正好喝着茶，聞言差點就給嗆壞了，咳得耳根都隱隱發紅，順了一口氣才問道：「誰說我是靠哭！不對！你怎麼知道……不！」話未畢便覺怎麼樣說都不太對勁，趕緊轉過矛頭反過來訓道：「不對！蠍兒你一個坤澤跟自家哥哥說這種事不好吧？」

蠍揭留波沒好氣地小小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世的溫客行雖臉皮沒那麼厚十分好逗，但還是有一樣的老毛病——氣人。

也不想想最初是誰起的話頭。

「帳目我看過沒甚麼問題，快落日，我要回去了。」蠍揭留波也不回應溫客行的話，把放在几案上一個精緻的雙層描金盒子打開看了看，然後如往常般一言不發地把盒子收起來。

溫客行看着坤澤一邊站起身一邊伸手扶了扶鬢邊的華勝，忽然被丟來一個素緞包裹，好奇問道是甚麼東西，只聽到髮小歡快地笑了笑，說：「孃孃送的『好東西』，我用不上，給你。」

言罷，蠍揭留波便跟溫客行道了別，頭也不回了地出了茶室。

「趙！留！波！」

正要下樓，廊道上的送禮人便聽到茶室裏的收禮人咬牙切齒的呼喊。

可是溫客行哪知道偏逢小蠍子偶爾的惡趣味發作起來，於是又讓人有了機會故意羞道：「大庭廣眾之下大喊大叫坤澤的閨名，多輕浮無禮？你又不聽溫叔叔的話了，溫、家、哥、哥。」

噁。

哎喲。一時忘形，「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四

說回那個越傳越離譜關於長明山劍仙的謠言，尋根索源其實不過是源於老祖宗的一句駁斥。

在葉白衣聽聞那些針對妻子的不入流的非議後，曾揚言道：「說誰生不了呢？誰說我夫人生不了的？那是老祖宗寶貝着不樂意生！」

——這就是後來讓眾人認定劍仙原來是個「外強中乾」的原話了。

當然自然也有的是人不那麼認為的，這其中又有那麼一群人可能是誰也沒想到的。

呸！葉先生可「老當益壯」、「老而彌堅」了，最多只能說這十年都白幹活的。

——聽聞謠言後，所有每每都能適時應召送上一應所需，包括但不僅限於全套的沐浴用品、嶄新的被褥枕頭和溫熱的饍食點心的侍女僕從們，他們的第一反應往往都是這樣。

別誤會，侍女僕從們並沒有十分想要站在外室聽牆角，也不是說內室裏的兩位主人動靜太大，小哥哥小姐姐們只是敬業樂業而已。

五

那日回去後的晚上葉白衣問起了小蠍子白日難得出門的事，得到閒着無聊去溫客行的舖子坐坐，順道買了些蜜煎糖餞的回答。

「你還真愛吃這些，每天晚上都要吃點。」葉白衣揶揄道。

他打開蠍揭留波帶回來的那個雙層描金盒子，只見內裏作九宮格狀，上層放的是些以糖漬或返砂之法處理過的各類時果，下層則是蜜漬過後再乾製塑形切塊的涼果果糕。

蠍揭留波伸手取了其中獨佔了兩個小格的一款栗色丸子放進嘴裏，又取了顆絳紅果子塞住老祖宗的嘴，道：「你吃你的櫻桃煎，我吃我的山渣丸。」

稍晚，屋外風雲色變、雷雨交加，而屋內則正雲山巫雨、汗如雨下，待都雲收雨散，蠍揭留波用手指輕輕摩蹭着枕在他小腹上的腦袋，聽着雨後沿屋簷滴答滴答的水珠落下的聲音，忽然輕聲問道：「老祖宗，你能想像我有了孩子的樣子嗎？」

那顆腦袋的主人聞聲輕輕親吻那平滑的小腹，哄道：「大約是這兒像吹羊皮筏一樣越吹越大，」又起身吻上那可人的問出這問題的唇瓣，親了親，凝望著對方說：「不過這小臉蛋應該也會跟着變得圓圓的，可愛。」

「那是水腫，會有甚麼可愛的？」蠍揭留波把人推開到一邊去，悶悶道：「葉白衣，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被推到一邊的老祖宗伸手把小蠍子攬到懷裏來，認真地糾正說：「不是『我』，是『我們』的孩子。」頓了頓，似有些猶豫又有些唏噓地道：「如果你想像不到，那我更是了。」

「怎會？」蠍揭留波聞言幽幽地反問，但是葉白衣只是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

小蠍子默默地注視了老祖宗稍為黯然的神色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是因為……」

正說着便聽到外室當值的侍女請示，言浴房已經備好一應所需，又道饍房做了蒓菜鱸魚羹，亦有薑辣蘿蔔、蓴菜筍、香糟豆芽等小菜，以及滴酥鮑螺、荔枝膏和紫蘇膏作甜點，只待主人沐浴過後便能送上作消夜。

「知道了。」

蠍揭留波穿上自己寝衣，又替葉白衣穿上他的，最後只說了一句先沐浴吧。

六

世事更替頻繁，如果在現下的江湖中詢問一聲「容炫何許人也」，那麼最後即使按不同人的年紀和立場也只能總結出三種反應：「茫然不知」、「諱莫如深」和「義憤填膺」。

可是若被提問的是那位武林地位超然的長明山劍仙的話，烏髮童顏看不出已有過百壽歲的長者難得不自覺地露出老態，用夾雜一絲疲憊但仍舊鏗鏘有力的聲音表示：「容炫，是我的徒兒。唯一的徒兒。」

師父、師父，如師如父。

葉白衣從第一眼見到那個襁褓裏鮮活的小生命起便不其而然地生起了愧疚。

最初葉白衣確實暗怨過容長青過份純直的遲鈍，卻還是沒有拒絕摰友攜妻住下相陪於自己的決定，說到底還是因心中深處並不想從此漸漸地斷了跟念想之人的連繫。

於是葉白衣把容炫這個摰友之子放在膝下細心教養，再怎樣傾囊相授都覺得有所虧欠，再說虎父無犬子，而容炫確實如他的生父一般根骨絕佳又天賦極高，到了最後葉白衣已經幾乎教無可教，但他的武痴小徒兒並不甘心。

「師父，不是還有六合心法嗎？為甚麼不教我？」

——不教，自然是因為萬萬不能教的。

只是容炫作為是容長青的老來子也是獨生子，從小就是被長輩寵溺着長大任其予取予求，加之自出生便被困在長明山這種一年有大半日子皆白霜遍地的深山裏頭，委實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竟私自盜去六合心法的秘冊離山遠走。

本來在容長青以權當歷練為由勸阻後，做師父的決定對這不肖徒兒放任自流，沒料不過數年葉白衣只能一朝醒來相繼送走驟然離世的容氏夫婦。

長明山劍仙最終忍着悲傷下山尋找徒兒，不幸中之大幸的是這次倘算及時地把容炫追回，順道把武天下庫這種蠢主意狠狠扼殺在搖籃中——用龍背抽人屁股的方式。

蠍揭留波是知道容炫被老祖宗用龍背打過屁股的的，這是他從喝昏了頭的養父口中問出的其中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已經是太湖派掌門的趙敬像個幸災樂禍的頑童，手舞足蹈地演示當日的情景，最後極高興地總結——能見到那個鼻子朝天的混蛋捂着屁股東跑西躲，這輩子也算是活得值了。

「那個大混蛋！嗝，又狼狽羞憤卻偏偏，嗝，偏偏還打不過、不過也不能打葉前輩哈哈……」趙敬整個人東歪西斜地坐倒在地上，垂首發了好一會呆又驀地抱怨道：「你知道劍仙說得可對了！武庫…建武庫害……大哥就是不聽！我說了會害了我們！如玉你們也反對的是吧，嗝，我明明都說過非要、非要，嗝，高崇非要被劍仙指着鼻子罵，嗝……才認栽……臭要面子……」

蠍揭留波從這些顛三倒四的話中算是意外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五湖盟五子對葉白衣微妙的敬畏和崇拜，而這位前輩高人是自己今生還不得見真容的。

正以為養父已經徹底醉倒時蠍揭留波聽到對方又咕噥了一句：「不然，嗝，大嫂也不會……難產……不會怎樣當父親，嗝！我趙敬可比高崇……比高大哥做得好，對吧？」最後在「碰」的一聲完全倒在地上陷入昏睡前喃喃道：「不過，嗝，不如你……如玉你是個好人，嗝，太好了……太傻了。嗝，但誰不會想要你這樣的父親呢……」

蠍兒從來只想要您當我的父親。

蠍揭留波在心裏默默回應，看着雖然改變不少但還是一喝多就失態的趙敬，還是顧全對方的面子親自費了好大力氣把傻爹爹搬到臥榻上。

——幸好這個爹爹並沒有也不需要「故意」把自己吃發福了，不然真的無處下手。

七

帶着容炫回去守孝了三年，又看着他選擇迎娶身為中庸的神醫谷芝仙，老祖宗本來以為可以平平安安地有朝一日見到徒孫出生，卻不想十年過去等到了徒兒走火入魔殺妻的消息。

時光從來不曾停止流逝，輾轉數月，容炫的時辰還是到了，儘管仍然鬢髮烏黑，但葉白衣始終改變不了本質上白頭人送黑頭人的事實，晚來一步的他眼睜睜地看着苦心養育成人的青年頸間鮮血噴湧，從此再無生息。

在大悲之中葉白衣意外地落印了今生唯一的坤澤，也因此機緣發現了六合心法的真相。

嚴格來說真正的發現者其實就是容炫的妻子岳鳳兒，多年無子的中庸偶然得知長明山劍仙的一件往事，那就是這位當世最強大的乾元原本也是個中庸，乃是在修成六合心法後性屬才二次分化。

於是出於醫者的探究之心有了一些猜想並記錄在手記中，只是這些談不上研究的推測被岳鳳兒的夫婿在無意中注意到，平生最愛除了習武就是妻子的容炫竟因而冒出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這一切都是葉白衣是在聖手夫婦協助下才拼湊出的真相，包括容炫這糟心徒兒私自抄錄下六合心法，想憑這本就殘缺的魔功顛倒性屬將自己變成一個中庸，倘若能成功探得奧秘便也能報了師恩，最少能讓老祖宗不再受長生餐雪之困——而容炫最後諷刺地以稱得上深負師恩的方式成功求得啟發後人的答案。

老祖宗認為自己真是個失敗的師父。

八

蠍揭留波本來並不大關心旁人對容炫是捨身相助還是落井下石，探究往昔不過是在尋找此世變化巨大的可能因果，以及些許趙敬對容炫強烈的厭僧究竟從何而來的好奇。

當時哪知後來會身不由己地成為劍仙的「靈丹妙藥」，跟容炫的這位師父落印結契永以為好，共嘗魚水之歡散葉開枝呢？

只是兩世為人的小蠍子唯一精心撫育過的「孩子」就是藥人們，十年過去，坤澤仍然不曾認為自己能準備好教養一個真正的孩子，想盡辨法自私地只享受歡愉而抹殺承擔後果的可能。

蠍揭留波深知前世的義父有多麼不堪，而被這個男人教養出來自己想當然只會糟糕得很，只是他從不以為恥而已，可今生親眼看見溫家叔叔對養父的潛移默化，自己跟那些曾經陌生和對立同輩結交以後的經歷都一再印證何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而老祖宗相處下來便會意識到這亦是個頂好頂好的人，蠍揭留波的確怨憤過老天爺的惡意，無聲地抗拒被強行捆綁一生的命數，但大夢一場過去才驚覺那是天賜的良緣。

——餘生有爾，何其幸哉。

蠍揭留波懂得葉白衣為何總是擔心自己會再教養出一個容炫來，這或者也是他不想要孩子的原因之一，小蠍子絕對沒辦法忍受放在心上的挈愛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辜負。

九

——若果真是好東西又怎麼會不給孩子呢？

每每想起龍雀那小子說的這句話，葉白衣都心如刀絞而且十分懊悔，悔於自己慣於甚麼好東西都要給自己小徒兒，教孩子被溺愛到但凡所要所想無不得需稱其心意、任其作為，生生落了個害人害己的下場。

所以在長明山劍仙要真真正正地當一名父親的時候，老祖宗完全歇止不了心底浮現的恐慌焦慮，而且這些不安還只會日復一日越漸加重。

當初得知將要擁有自己的骨血至親的葉白衣，作為長者更作為人夫表面上是裝作波瀾不驚的，奈何卻小看了蠍揭流波對自己的乾元是多麼敏感看重的，差點一碗落子湯灌下去的事是老祖宗絕不會允許它再發生的。

所以乾元盡力放大自己對期待孩子出生的愉悅，並默默壓抑心中為人父母的忐忑，比坤澤更積極地去準備佈置屬於未來親兒的「巢」，其他相關事宜也事必恭親，生生又讓新的風流閒言遍傳世族閨閣到江湖市井。

不知道是不是過猶不及，葉白衣忽然也開始晨吐起來，更甚至吐得比真正大着肚子的蠍揭流波還厲害，平日亦感到腰背疼痛，整個人失眠昏倦近一月後，竟然就連胸口也感到幾分脹痛，林林總總都教人心情複雜。

小蠍子默默地給老祖宗揉弄按摩脹疼之處，隔了好一陣忽地停下手盯着葉白衣的下腹好一會，冷不丁把手移到那處肚皮摸了摸喃喃自語道：「果然變大了。」

「別調皮，還在頭三月。」葉白衣把那雙不安份的手握在掌中，雖然蠍揭留波摸的不是更底下那處，但他家坤澤又不是沒試過這樣子逗弄他。

誰料小蠍子卻掙脫老祖宗的手再次拍了拍那下腹肚皮，輕輕的沒用甚麼力度，仍然那樣說：「這兒，變大了。」

這下子終於引起葉白衣的疑惑去自己伸手摸了摸，拈量一番才意識到下腹確實鼓鼓的且按下去又不覺有甚麼硬塊之類。這究竟是怎麼樣了？劍仙雖然在完全解了食禁後便放開了胃口，但卻絕沒有暴飲暴食又不願鍛體強身之舉，數載過去體態身材仍舊健美。

思來想去後蠍揭流波還是選擇傳信到鬼谷，目的是請他那個不時「玩忽職守」的髮小過來看診，雖然葉白衣很想提醒對方無論是小祖宗自己，還是老祖宗本人也是懂幾分醫術的，但是足夠的人生閱歷告訴他千萬不要忤逆懷孕之人。

十

「鬼胎。」

「小蠢貨你胡說甚麼！」

葉白衣原本想這個溫家小子現在好歹盡得神醫谷所學，算是個名符其實的醫者，儘管讓對方看看亦無妨也安了小蠍子的心。不曾想在溫客行一番望聞問切後神情有些複雜，追問一番居然說出這麼一個結論，老祖宗對小蠢貨胡說八道的功力產生了新的認識。

——看來還是得好好「指點指點」這敢亂說話的小蠢貨。

「我可沒有胡說，鬼胎就是『偽胎』、又稱為『氣胎』、 『痰胎』。簡而言之就是出現疑似早孕的徵兆，然而又並非是真正有孕。」溫客行趕緊解釋，末了還是忍不住嘲笑老祖宗居然也有孤陋寡聞的時候。

葉白衣雖然知道自己是誤會溫客行了，但武功高強的他也聽到對方用極低的聲音呢喃自語，似乎是「沒想到是真的」，只是還不待他細想又聽到蠍揭留波拉着人問個仔細，只聞溫家小子又含糊不清跟小蠍子咬耳朵說了甚麼「洞房花燭夜」、「倒穿鞋」、「跨過去」之類的。

得了！七年前新婚之夜小蠍子大慨受了髮小的古惑幹過些甚麼……至於具體為何事呢？

鑒於誘犯者仗着跟雙身子的坤澤的關係算是自己的大舅子，而犯事者便是當下懷了他骨肉的坤澤妻子，雖然葉白衣嘴上還是不輕不重懟了兩句小蠢貨，但對自家小蠍子還真的是無可奈何。

離開之前，溫客行仔仔細細地解釋了為何葉白衣會生出偽胎之狀，直言此症雖少見於乾元身上但成因也無甚不同，多半是對於懷孕之事過於身同感受或緊張擔憂所致，因為執念太過乃至於當真身隨心動地出現假象，最後越演越烈到能以假亂真的地步。

說白了要治病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就是得老祖宗自己努力把心放寬了。

十一

後來又如何了呢？

竟似老祖宗當初的調情之語所言般，蠍揭留波的肚子跟吹那羊皮筏子般越吹越大，低下頭能看見的除了這尚未出生的「兒子」還是那將臨人間的「女兒」，更不用說有多少再輕鬆平常不過的行為動作因雙身子而大受拘束。

蠍揭留波本來就不是個好說話的，現下那壞脾氣蹭蹭地住上見長，但對葉白衣來說這越發似天氣般變幻莫測的喜怒哀樂只是些甜蜜的負擔。

此外，同樣出現巨大改變的還有小蠍子的在飲食習慣，市井傳聞中懷孕之人會反常地在飲食上厭喜愛惡，出乎葉白衣意料之外的是當真在蠍揭留波身上展現出完美的實例。

蠍揭留波天天不分晝夜一把一把地往嘴裏塞那些蜜煎糖餞，平常用來放這些吃食的描金雙層盒子早被換成四層的彩漆大食盒，方能存放足夠份量和更多款色的的蜜煎糖餞供坤澤享用。

葉白衣隨意一瞥擺在孕肚上的食盒，果然沒見到從前那蠍揭留波日日吃的丸子，心想不過若真是山渣丸雖不算是吃不得但還是不吃的好，就這樣一邊想着一邊隨手在食盒裏拿了點甚麼往嘴裏塞，下一瞬間便給兀然被搶了吃的坤澤嚇住，只見懷着小小蠍子的小蠍子呆了一瞬，接下來的一剎那蠍揭留波大大的桃花眼睛一眨，兩行淚便如斷線珍珠似的落下。

還沒反應過來的葉白衣就這樣被蠍揭留波撲倒在地，眼淚滿盈亦全不影響小蠍子的視線，坤澤仍然準確無誤地擒住並撬開他的唇，香香軟軟的舌頭探了進去搶奪那來不及未被噎下的櫻桃煎。

再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時，葉白衣只見蠍揭留波一雙小手半托住沉重的孕肚騎坐在自己身上，弧度完美的胸脯近在老祖宗觸手可及之處引着他隨意搓揉，於是小蠍子後來只好鬆了一隻手讓貝齒咬含着，好壓抑那跟隨身體搖晃的頻率加快而漸漸地越發盪漾的聲音。

十二

往後，小蠍子興致來了便要不時坐上老祖宗這一葉扁舟——其實並不「扁」，當然也不能說「胖」，只能說「壯」——歡快舒爽地晃悠一番，晃來晃去好幾個月終是到了把小小蠍子給晃出來的時候。

葉白衣抱着自己也跟着蠍揭留波陣痛的肚腹待在產房外，明明已經不知所措到連周遭旁人都覺得面目模糊，又偏要強作鎮定擺出一副穩作泰山的模樣。此時正是臨近黃昏之際，晚霞染紅了半邊天也映在葉白衣的臉上，該是恰好掩蓋掉他那急紅了的眼角。

這倔脾氣的小蠍子怎麼一聲不響？

這種時候蠍揭留波哪怕當着這門外眾人的臉辱罵葉白衣，老祖宗也只會高興得像個摔壞了腦殼的傻子，一心盼着正生產的人能喊得更大聲且越有力越好。

興許心中焦急便不覺時間流逝，竟轉眼間已月上中天但產房之中仍毫無動靜，葉白衣主望眼欲穿地緊盯那扇一直閉合的門到渾然忘我，甚至隱婆是甚麼時候將襁褓抱到他跟前也記不得……

但這事情微不足道得用不着在意，重要的是葉白衣在接過襁褓的一晃神間，好似回到數十年前自己從容長青手裏接過新生兒的那一刻，回過神來再看看被自己戰戰兢兢地抱在懷裏的嬰孩，忽地覺得越看越像炫兒？

錯覺、錯覺。

剛出生的奶娃娃都是一副皺皮猴子的模樣，哪有像不像的說？就不知道好顏色的小蠍子見了自家猴娃娃會不會蹶起嘴嫌醜呢。

然而鮮活的新生命總是能感染任何人，葉白衣不禁落下當初曾經缺席的一行淚，但誰也不知道這裏頭有多少是思念傷悲又有多少是歡喜至極，唯有可以肯定的是他從來只昐望自己撫養成人的孩子一生平安喜樂。

不過老祖宗還是得擔心一下溺愛孩子問題，畢竟作為第一個出生的孫輩只怕小小蠍子會是個被眾星拱月地寵着長大的娃娃，更何況還有那些跟着莫名興奮的小輩們，孕期之中人人皆已經以各種理由送來各式平安符，多得能串起來做一個不響的「風鈴」。

十三

在寶貝外孫還在娘胎裏的時候，蠍揭留波的親親爹爹和孃孃早已備下小外孫一應所需，各種衣飾、貼身用品等等足有能用到三歲的份量，樣樣自然都無容置疑的質優，反正在葉白衣印象中作為父親的自己到最後，似乎只有搖籃完全出自他一個人之手，以及築在搖籃裏十分重要的「巢」，半個。

除此之外自然是不會缺少訓練有素的姆嫲侍人，但是蠍揭留波以見着人肚子就要鬧，該是跟孩子相剋為由讓新來的全哪裏來回哪裏去，對此事趙氏夫婦應該跟慣常一般不會說甚麼的。

至少葉白衣自己是選擇打量起眼前人鼓脹不少的胸乳，避重就輕地只關心是否出現供不應求的問題。

「您不跟他搶，自然會足夠的。」飽受脹痛之苦又不得不靠夫婿幫忙，小蠍子幽幽地埋怨道，完成不認為自己這句話算得上顛倒是非。

無論如何，待在搖籃裏的奶娃娃才不管呢，在柔軟織物跟布偶堆砌而成的「巢」包圍之下，正享受恰到好處的搖晃感安安穩穩地睡得人事不知。

只是負責這工作的不是剛當上父親的葉白衣。

葉白衣才剛剛一隻腳跨過門檻卻被弄得進退不得——先不說滿地舉着螫豎着尾刺的黑亮大蠍子，懸掛在樑上的一條粗壯「白蟒」正以一種奇妙的姿態輕柔地搖晃搖籃，一感覺到有闖入者時馬上抬起尖圓的頭顱飛快地不斷吞吐舌頭，但在疑似認出了來人後又不管對方了。

同樣認出「白蟒」既不是蟒也不是蚺的還有葉白衣，他知道這是一種以巫蠱之術特別培養出來的劇毒銀蛇，能通人性。

先不談投鼠忌器的考量，按照長明山劍仙的實力來說對付這些蛇蠍絕對不在話下，可如今卻陷入舉步艱難且進退維谷的窘境，說來只因這條鱗片白得泛銀的小小寵物毒蛇實在世無其二，牠平時盤在其主人也就是奶娃娃的生身之人、葉白衣的坤澤美人身上凝態首飾鐲環來偽裝，而為甚麼轉眼間小蛇已是數百倍大小的問題，則被老祖宗理所當然地忽視了。

「怎麼站在這一動不動的？」

正猶豫不定間有天籟忽然在葉白衣耳邊響起，那位「蛇蠍」美人產後完全換了口味，說所謂「一孕傻三年」得不怕萬一地以形補形，並開始吃起核桃來，葉白衣不得不服小蠍子不同常人的腦袋瓜。

就如從前把將藥人稱作自己的孩子養育，而現在又讓豢養的毒物幫忙照顧自己的孩子，只是葉白衣的心裏是清楚知道這是因為蠍揭留波始終相信一點……那就是自己馴養長大的藥人跟毒物皆是永不背叛自己的存在。

十四

此刻葉白衣正輕鬆地橫抱着仍然在吃核桃的蠍揭留波走向搖籃，兩邊是整整齊齊排好隊把路讓開的大蠍子們，穿行而過的中途葉白衣忽然頓住了腳步，因為他猛地發現一隻半人高的黑褐色蟲蟻也是往搖籃的方向爬去。

「那一大隻是……螞蟻？」葉白衣沒法不感到驚愕，定晴仔細一看就能察覺到這「螞蟻」的上顎不尋常地突出，以及擁有好幾雙烏溜溜像銅鑼一樣大小的複眼，而耳邊果然又傳來蠍揭留波解釋說這是蟻蛛，是一種能哺「乳」的蜘蛛。

對當年偶爾見到蠍揭留波童真無邪的樣子，葉白衣是依然有印象的，他記得這是小蠍子在庭園裏逗弄的小玩意，只是顏色不大一樣，當然亦不可能是這般大小。

老祖宗勇敢地面對越發荒唐的局面，一針見血地勸告：「小蠍子我十分確定牠取代不了你，顯而易見的物種差異。」

哪料話音剛落下眼角餘光卻瞥見搖籃處，一隻身型更小但上顎更長的蟻蛛正挺起身子，葉白衣不知為何硬是從中看出是一副嗷嗷待哺的急切模樣。

最後接二連三地飽受驚嚇的劍仙脫口而出的只有這一句話：「小蠍子生出來的不該是小小蠍子嗎！」

「哦？你不是說孩子像炫兒嗎？」

聞得此話，葉白衣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似的動也不動，同時亦絕不敢低頭往下看。因為他敏銳地意識到懷抱裏的觸感不太一樣了，那是一種光滑又硬硬的而且冰涼的觸感，未幾又感到自己的下巴處有根東西戳了戳……

十五

「哈啊！」

本來在榻上睡得死沉的葉白衣突然醒來，一下子就猛地坐了起來抹了把臉，還沒完全從光怪陸離的夢境中緩過神來……突然，他發現有誰仰倒在自己腿上，再定睛一看那人手上還握住一柄三鑲式如意，這下子老祖宗便知道這是調皮的小蠍子幹的好事……是又蹲坐在自己的肚皮上戳自己玩了。

葉白衣先是把被掀翻的蠍揭留波扶起身來檢查，見沒有哪裏不小心嗑到撞到後又意思意思地彈了彈對方的額頭。然後這才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摸一把自己的肚皮——不是在夢中最後被大量補品填充得沒法消退的肚腩，是葉白衣認知裏的結結實實。

不過這都是些旁枝末節的事，當下徹底清醒的葉白衣有更重要的話要說：「我知道自己成為一個父親是甚麼的樣子了。」

蠍揭留波的雙肩被丈夫緊握住，聽着葉白衣沒頭沒腦卻十分真摰地說，那不過就是這世間上所有父親可能會有的模樣，一不小心或者就會變成大蠢貨，還不許自己嫌棄。

「可我不知道啊。」

蠍揭留波如此回應，他捂住那想勸解自己的嘴巴，認真地看着那百看不厭的臉容，語氣輕柔地說就像當年不知道也完全沒法想像怎麼當一個妻子，然後便不再多說一句卻又彎起了嘴角。

——桃花笑春風。

葉白衣明白這便是釋懷的意思了。

「小蠍子你知道人生下來都是皺皮猴子，你卻不能嫌自家娃娃醜，不然孩子得哭，還是哇哇大哭。」葉白衣故意調笑道，而蠍揭留波一臉理所當然地回應說：「剛出生的嬰孩不就是該哭的嗎。」

「不哭……就要死的。」蠍揭留波的神色似是陷入不明的回憶裏，下一刻熟悉而安穩的懷抱便包圍了他。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亦不能說蠍揭留波的話完全不對，所以聆聽者不過是在這一刻忽然想抱抱他。

「我曾經在馬廄夜宿，剛巧碰上一隻母馬正好要生產，最初我只是嫌棄那滿耳的尖嘶叫聲吵鬧，卻奇怪地沒想過要動手。」蠍揭留波輕輕地用臉頰蹭了蹭老祖宗，緩緩傾訴：「我就這樣坐在樑上看着牠掙扎了大半夜，最後也沒能把小馬生下來，就這樣眼見牠拖着半身污濘漸漸地噎了氣。」

「我在滿鼻子的血腥氣裏盯着那隻母馬的眼睛好久好久…… 驀地覺得害怕極了。」曾經的刺客頭領沒有撒謊，他猶豫地表示不知道自己為甚麼會害怕。

最後坤澤茫然地說：「葉白衣，我會害怕。」

被呼喚的乾元應道：「我知道，我在這裏。」

尾聲

後來，老祖宗還是問起小蠍子怎麼又拿如意去戳他下巴玩，回答見他老人家睡得不好便換了新的燃香，誰知安神的效果太好了都要日上中天的時辰，蠍揭留波覺得該用些「手段」讓葉白衣醒過來才成。

——完全一字不提那燃香的名字是「醉生夢死」。

而從這天開始蠍揭留波便沒再打開那個描金盒子，也不曾再吃任何蜜煎糖餞，以往默契地負責吃光盒內剩下的八成吃食的葉白衣不曾多言，僅是在心裏可惜那美味的櫻桃煎。

鬼谷中溫客行正忙着從撿來的妹妹手裏搶下一盒子蜜煎，一邊嘮叨叨讓小丫頭別見到有吃的就往嘴裏塞，一邊迅速地挑走盒中所有栗色丸子，然後才把放滿吃食的盒子還給妹妹。

小姑娘又高興地接過盒子繼續吃，她好奇地追問溫客行卻只得到這丸子不是她該吃，也不好吃的含糊回答。

——哼，阿湘才不信是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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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其實這篇最初作為六一活動文本來打算短小而歡樂的育兒文（回歸系列腦洞的傻白甜目的），然而筆者心裡有疑惑，也不認為這樣的情況下寫出來的東西能令看客信服。

結果變成把疑惑拋出來探討了o(*￣▽￣*)ブ

另外筆者其實很擔心親代會不小心OOC到雷人，因為兩世之間走向分離就是在於他們這一代人（最少為了達成兒控if這個設定是這樣去圓場），希望能做到讓大家認同這是合理的改變啦

而老祖宗患的其實是擬妊症，跟假性懷孕應該是有些醫學上的分別，不過大略沒查到中醫學裡有相關資料就用了最接近的偽胎（假孕）

然後，大家看明白山渣丸是蠍兒拜託老溫製的避孕藥了嗎？而且老祖宗知道這麼回事的同時蠍兒也知道老祖宗知道（？？？）這樣。

最後就是《身是客》是一個系列，所以裡面每篇文章都有聯繫可以互相發掘彩蛋和伏筆的，在《蠻蠻》第二章裡有提示過蠍兒不愛吃蜜餞，跟本篇第五節的內容相左了，而《蠻蠻》第二章跟本篇也有對葉白衣某個設定的聯動，答案順利的話會在《蠻蠻》第三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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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７＇０６＇２１

２３：４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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